点击量:0 发布时间:2023-06-14
2023年4月,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IFRI)发表了题为《中/美:失衡的欧盟》的报告,对21世纪以来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就进行了总结。报告认为,中国在经济领域的成就是显而易见的,依托制度优势,中国经济实现了飞速发展。在2010年经济总量超越日本后,中国的快速发展也引起了美国的高度警惕,随后美国在经济、技术等方面的摩擦逐渐演变至与中国的政治、外交的竞争。针对中美竞争的持续性影响,在系统性评估中美竞争对全球影响以及欧盟所处立场后,报告认为:在面对中美竞争时,欧盟既不能完全遵循美国优先的经济手段,也不可能按美国意志放弃中国,而是要发展自身产业,以及在更广泛地区内寻找盟友。
一、美国转向保护主义
报告认为,近年来中国经济的腾飞和“一带一路倡议”使中国迅速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国家之一,对美国自1991年来形成的全球霸权地位构成了挑战。对此,美国政府逐渐改变对华态度。早在2001年,布什政府就将中国定义为“新的同行竞争对手”;2009年,奥巴马政府提出“转向亚洲(Pivot to Asia)”的遏制政策;2018年,特朗普政府发起贸易战,对中国征收高额关税;拜登上任以来,美国对中国的立场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日益强硬,一改美国一直崇尚的西方“自由主义”,转向实施了保护主义政策。拜登政府进一步延续了美国霸权战略,正在寻求摆脱美国自认为的、中国在经济商业和技术领域的威胁,提出更多的对华出口管制和美国优先法案和产业政策。
2022年8月的《通胀削减法案》和《芯片法案》,为了支持美国的“绿色”产业和半导体产业,并鼓励产业链从国外迁到美国,发放针对369项数十亿美元的工业补贴和税收优惠以及520亿美元的半导体生产补贴。反映了美国不顾其合作伙伴或盟友的利益,对国内行业采取绝对保护的倾向。
2022年10月对华采取新的出口管制措施。切断了中国获得半导体高端驱动器的机会,而之前只是针对个别某些中国企业采取的限制措施。其目的是扼杀中国的技术能力。报告还引用了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的话,称这已不再是美国简单地保持中国“领先一两代”的问题,而是在半导体等关键领域全面阻碍中国的创新能力的问题。
二、中美竞争对欧洲产生不利影响
报告认为,拜登政府实施的保护主义政策,无论是对在美工厂的补贴,如《通胀削减法案》和《芯片法案》,还是对技术出口进行的管制,如2022年10月新的出口管制政策和2023年1月管制范围的扩大,都将对欧洲企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而美国却无视其保护主义对盟友造成的损害。美国《通胀削减法案》使欧洲丧失竞争力。欧盟认为,类似于《通胀削减法案》的这些歧视性措施是对竞争规则的重大扭曲,使欧洲丧失了竞争力,集中体现了“美国优先”的思想。报告认为,欧盟是中美竞争加剧的主要受害者之一。美国补贴政策有利于美国企业,但欧洲公司无法获得补贴,造成其在与美国企业竞争时明显处于劣势。在欧盟投资的企业为了获得美国政府的补贴,将会迁移至美国本土。美国《芯片法案》破坏全球供应链,造成欧洲芯片制造份额进一步下降。美国芯片法案虽然主要目的是减少对中国的依赖,并要使美国在半导体行业保持领先优势。但是《芯片法案》不仅会使全球芯片市场受到影响,而且会吸引全球芯片制造商前往美国,造成欧洲劳动力流失和芯片制造能力进一步下降。如果欧盟没有相应的措施进行管理,有分析预计欧盟芯片制造的全球份额将从目前的10%下降至2030年的4%。美国新的出口管制措施的域外性质限制了欧盟与中国的自由贸易。2022年,中国占欧盟进口的20%以上,预计在2030年会达到更高的水平。新的出口管制措施不仅针对美国公司,同时还要求在生产过程中涉及美国知识产权和技术的公司不能与中国贸易。这就意味着,该措施也限制了欧盟企业与中国进行自由贸易。
三、多管齐下:欧盟面对中美竞争的出路
报告认为,在中美竞争影响领域和地区范围持续扩大后,欧盟面临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大。当今世界,经济伙伴不一定是军事盟友,军事盟友也不一定是经济伙伴。换句话说,地缘政治观念与地缘经济现实之间正在拉开差距。欧洲虽属西方阵营,但若是切断与中国的经济联系,将对欧盟经济发展造成毁灭性打击。基于此,报告认为欧洲当前有三个选择:
与美国进行补贴竞赛。继续为欧洲自身的绿色转型制定支持措施,如绿色协议。但报告认为此种方法成本太高,会让欧洲经济元气大伤。
鼓励发展欧洲自身的高端技术能力。报告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欧洲战略自主政策的目标。为此,欧洲必须在创新和投资方面做出重大努力,提高欧洲工业竞争力,同时在欧盟层面扩大对欧盟企业的融资规模,并保护其免受不公平或掠夺性竞争行为的影响。但报告也认为,这些措施是长期的,短期内无法达到其效果,而且欧洲经济严重依赖与中美及其他国家,欧盟很难实现真正的自主。
与美国进行对话。报告认为,在无法诉诸多边争端解决机制的情况下,选择与美国对话是最现实的解决方案。欧盟必须与美国进行谈判,使损害欧洲公司或导致投资转移到美国的贸易保护政策的影响最小。但报告也强调,与美国对话,目的并不是疏远中国、孤立中国,而是减少过度依赖。欧盟-美国贸易和技术委员会(TTC)就是要朝着这个方向进行调整,重新将工作重点放在跨大西洋合作领域,如强调与数字转型相关的问题(而非美国希望的出口管制的协调一致)。
此外,报告还就欧盟的“第二条道路”——建立一个独立于美国的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的可持续性提出了建议。报告认为,应构建一个独立于美国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2021年9月欧盟发布的印太战略,其核心是建立一条独立于美国的替代路径。随后法国在其上一任欧盟理事会主席期间还特别提示了这一方向。然而,这一战略缺乏明确性,而且手段与目标之间一直存在不匹配的问题。因此,报告建议:(1)欧盟需要增强其内部凝聚力以及与美国盟友和亚洲伙伴协调行动的能力;(2)欧盟还必须向印太国家提供可靠的“叙事方式”,重点关注该地区国家的需求,并涵盖具有真正附加值的领域(标准和规范,基础设施融资、网络治理、供应链的弹性、海事安全),使其能超越“全球门户计划”,真正作为中国“新丝绸之路”的替代方案;(3)欧盟需要以不寻常的合作形式开展工作,如与亚洲国家的“小多边”合作;(4)加入在安全、经济、技术或治理方面的组织或联盟,进一步加强其在印太地区的政治和军事的存在感。最后,报告还就中美竞争的主要经济领域,给欧洲提出了具体建议:
在数字技术方面,欧洲企业和政府必须大力投资人工智能、云计算、边缘计算等关键数字领域,这些是欧洲落后于中美技术的重要领域;在半导体方面,加强欧洲层面的分析和协调能力,以确定技术出口相关的风险,并探索与新出口管制的相关性;在空天领域,欧洲必须明确目标,高效地分配资源和实施项目,加强在进入太空、监视和跟踪能力、地球观测和天基通信方面的自主权;在能源方面,欧盟应制定新的天然气战略,以适应欧洲能源的加速转型,加强和简化低碳技术的产业政策,寻求解决缓解欧洲氢能和核能紧张的方案;在气候和环境方面,欧盟应将其“全球门户计划基金”用于与原材料和清洁能源生产领域的关键参与者建立伙伴关系,推动实施“公正转型伙伴关系”,并推动建立国际绿色分类和绿色贸易规则,以期欧盟成为推动节约能源和资源的全球力量;在关键原材料方面,反对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考虑与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建立伙伴关系,寻求与中日韩等国家共同投资开采和加工的计划。
小结
近年来,欧洲强调战略自主,并试图寻找适合欧洲的解决方案,以应对当前国际政治经济形势的重大转变。冯德莱恩在公开演讲中也强调,基于目前的中欧关系,欧盟与中国脱钩是不可行的,更应该关注“去风险”的政策问题。近来,欧盟领导人陆续访华也表明,欧盟正在努力探索一条不照搬美国做法的对华立场和顺畅的沟通渠道。从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的这份报告看,该智库对欧盟的政策建议注重的是将经济伙伴和军事盟友区分开来。可以预计,欧盟在经济上不会轻易与中国切断联系。报告中对经济领域发展和印太地区战略的政策建议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因为欧盟一旦在这些领域实施具体措施,可能会影响我国产业链的发展和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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